六月的天,已步入初夏,春日料峭隐然无踪。
层层热意自后包裹,虽不及昨夜的湿濡黏腻,却也捂得难受。半睡半醒间,秦玥不堪其扰,闭着眼往前挪开几许。
适意不过片刻,身后的人随之覆上,修长的小臂环紧了她的腰。
她含糊不清地小声嘀咕了一句,而后耳畔拂过撩热的气息。戚少麟半撑起身,在她耳畔响低语:“阿玥,怎么了?”
秦玥红唇嫣然,只感觉连说话都没有气力,懒懒地向后推了他一下。
软绵的推拒起不了半点作用,戚少麟大手探入她的里衣,在她腰上轻缓地揉着,“是不是还不舒服?”
他久得甘霖,昨晚难免没了克制,半哄半骗地折腾了她大半夜,此时说话带有讨好的意味。
微凉的触感贴近,退散了所有困意。秦玥倏地睁开眼,扫了一眼床内的布置,侧过头问他:“什么时辰了?”
戚少麟回道:“刚到巳时。”
秦玥猛地坐起身,蹙眉道:“都这么晚了,你怎么不叫醒我?”
即便她不是那种刻板守礼的人,但该有的规矩总不能都撇下。她一个侯府儿媳,成婚第二日便睡到日晒三竿,实在太不像话了。
偏他还像没事人一样,抽回放在她腰上的手,从容道:“晚就晚了,府里谁敢多嘴一句。”
她里衫完好,可戚少麟上身却未着寸缕。鸳鸯红被因她的动作扯动,滑落到他劲瘦的胸膛,白净的肌肤上,几道红色挠痕格外惹眼。
秦玥不由得脸上一热,想到了昨夜的情形。起初他只是温柔地挑弄,可接着听到自己解释她和萧洵关系清白后,他便存心使坏,佯装可怜求她出力。
她念他身上有伤,便纵容了几分。谁知她这是白担忧一场,这人较之从前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发起狠来,如同一只恶狼,不将她吃干抹净不会罢休。
收回视线,秦玥在被中轻轻踢了他一脚,“还不快穿好衣裳。”
戚少麟应了一声,乖顺地起身下床,掀开床幔往外。
匆促一瞥下,秦玥看到他肩背上的细红指痕更多,她甚至都不记得是何时留下的。
穿戴整齐后,她坐在案前由惜云替她梳洗。她寻常时候都穿得淡雅,今日因要新妇敬茶,衣裳颜色就艳丽了些,从镜中看去,有些不自在。
发髻成型,惜云低头问她:“夫人,今日这身衣裳,用这支赤金石榴簪如何?”
秦玥看了一眼,“换一支吧,样式简单些的。”
惜云正要重新挑选,就看到世子走来。
在其余人面前,戚少麟仍是矜贵在上,他开口道:“先出去吧,我来。”
惜云应声,遂低头退了出去。
人走后,戚少麟痴痴地瞧着镜中人。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,他们是夫妻,名正言顺,无人可指摘。好一会,他才问她:“阿玥,要用哪一支。”
秦玥从铜镜中回望他,指着案上的一个檀木盒子,道:“里面应该有个簪子,用它吧。”
她屋里很多物件都是春萝收整的,她隐约记得那支玉簪是放在里面了。
戚少麟打开盒盖,见到盒内的东西后眼神一暗。继而他恢复平静,面不改色地取出里面平放的玉簪,走到秦玥身后,将玉簪缓缓地插|入她青丝间。
不过是一根普通的簪子,被她戴上后却耀眼如明珠。
他俯下身,右手自前揽住她的肩,吻了吻她的右颊,唤了一声:“夫人。”
镜中两人恩爱般配,再容不下第三人。
他的气息引起一阵痒意,秦玥偏头躲了躲,启唇道:“该去主院了。”
“走吧。”
戚少麟于是放开,拉着她朝外走。
步履渐远,他脑海中却一直回旋着方才在檀盒中所见的一幕,空出的那只手紧紧拳握。
暗红色的盒里,除了几支精致的发簪,还有一把镶宝嵌玉的匕首,被人视若珍宝地安放在内。
***
主院堂屋,戚旭安坐上方,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诗集。
眼见日头高升,院里却还没动静,他脸色多了几分不虞。
他这儿媳不是个骄矜的人,前面几次见他都极有礼数,况且他深知自己那忤逆子的脾性,今日迟迟不来,原因定然还是出在他身上。本想着秦家姑娘已将他吃得死死的,成婚后也能对他约束一二,现下想来,恐怕不会如愿。
正游思妄想着,底下的人便来通禀了,说世子和世子夫人已到了院口。他连忙把书端正,摆做一副认真钻读的模样。直到两人进来,才放下书,淡淡道:“来了。”
秦玥面带愧色,还不待赔礼,就听到戚少麟先道:“昨晚宴上接待客人劳累,我今早就起晚了。”
短短两句就将缘由解释,言语尽是偏爱。
儿媳在场,戚旭也不好再对他冷言相向,沉沉地应了一声以作回应。
此事揭过,秦玥按照嬷嬷的教导,奉上了新妇茶。戚旭接过喝了一口,照规矩叮嘱了几句场面话,便让她起身。
等她坐下后,戚旭身旁的下人便将一个木匣呈到她眼前,开匣一看,是一对细腻通透的翡翠玉镯。
戚旭道:“这是他母亲留下的,说是留给未来的儿媳。”
秦玥接过匣子,“多谢父亲。”
戚旭跟着嘱咐:“如今你们已是夫妻,俱为一体,凡事要识大体,顾大局。少麟他虽比你大几岁,可不及你稳重,平日里你多管束着他。”
他不过多说了几句,戚少麟便不愿意再听了,搪塞几句后就起身准备回去。新婚燕尔,他可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听他说教上。
回到乘知院,戚少麟拉着她进了书房。
当初得知他的真面目,从侯府逃出去都是在这间屋,故地重游,秦玥不觉百感交集。
将她按在桌前坐好后,戚少麟取出一摞东西,放在桌上,“阿玥,这是我的家当,现在都归你,以后院里的事你说了算。”
里面是各类地契票据,所值不菲。
秦玥略略翻开看了几眼,“怎么这么多?”
戚少麟绕到她身后,环抱住她回道:“大部分是母亲留下的,原本父亲还想将他那的也都交由你,我给推辞了。管理这些东西劳心费神,别把我的阿玥累坏了。”
自己父亲也将家里的财物几乎都给了她,加起来属实不少,光是整理清楚都不是件易事。秦玥此前没有做过这些,不禁有些头疼。
想着事,她就没留意到他贴上来的身躯。
她忖量片刻道:“我想在院里再辟一间书房,以后打理这些用。”
戚少麟下巴抵着她的肩头,左右扫了一眼道:“这间屋足够宽敞,多放一张书桌便可。”
肩上沉甸甸的,秦玥伸手推开他,“书房需要清静,怎么能两人一起。”
“怎么不行?心静即可。”戚少麟顿了顿,换了语气含怨道:“还是说,阿玥你还记得一年前在这对我做的那些事?”
将他迷晕,还狠狠辱打了一番。
秦玥侧头看向他,这人竟还恶人先告状。她抬起手,素白的手指压在他的下颌,微微使了一分力,“我看看你那道伤。”
戚少麟顺着她的力偏过头,展露自己柔软脆弱的一处。
那道伤痕已然消失,秦玥手指沿着往下,在大致的位置停留,轻声道:“已经看不出来了。”
指尖划过,引出阵阵战栗,戚少麟喉结上下滚动,“当时···很疼。”
“可惜了。”秦玥闻言惋惜,随即收回手毫不留情道:“若是留一辈子,也能叫你长长记性。”
戚少麟自知理亏,忙转开话头,“那院里你喜欢哪间就让庄远去办。”
谈话间,门口簌簌响动,戚少麟一听动静便知是什么,不悦地皱起了眉。
转眼间,戚二傻就跑到了两人身前,在秦玥脚边缠绕撒娇。原本院中它最喜爱的是自己,可只要秦玥在,它就对他视而不见,只顾着讨她的关注。
它在侯府养尊处优,一身皮毛光亮,可爱不已。
戚少麟养伤期间,秦玥在府里和它相处多了,此时已经不再惧怕,伸手便要摸它。
手到了空中,被戚少麟握住,“它脏,别摸。”
秦玥翘起脚尖蹭了蹭它,浅笑道:“二傻,你哥哥嫌你脏。”
戚少麟也低低一笑,“我是它哥哥,那你不就是它嫂嫂。”
秦玥的反驳声还来不及出口,就被他柔软的唇舌悉数堵住。
一旁被冷落的戚二傻呜咽两声以示不满,尔后被戚少麟一脚推离秦玥。
***
忙着整理账目,白日很快就过去。戚少麟晚膳后就出了门,到现在还未归来。
秦玥昨夜睡得晚,疲累不堪,便早早沐浴过,坐在梳妆台前擦拭湿发。困意上头时,她杏眸半阖,意识渐渐涣散。
须臾过后,发上的力道变了变,秦玥睁眼,清醒了几分,“你去哪儿了?”
戚少麟停下手上的动作,将案旁的东西挪到她眼前,“买了些东西。”
秦玥看去,是各式别致的发簪坠饰,不知道他为何要买,“这些我已经够多了,别买了。”
戚少麟语气诚挚:“从前是我不懂得这些,往后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。”
秦玥心中一动,目光变得柔和。
戚少麟挑出一颗红玉坠,两指捻着在她颈上比了比,“这个眼颜色很衬你。”
她望向镜中,正要仔细看时,那颗玉坠无意掉落,贴着肌肤滑出一路冰凉的痕迹,消失于衣襟。
她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接,却被他抓住。
戚少麟顺着它的指引,另一只手隔着衣服往下,“阿玥,我帮你找。”
嘴上虽这样说,可他单单绕开了玉坠的位置,转而握住她的腰,在她讶然的目光下,将人抱坐在案台。
那颗玉坠因此落下地上,圆润的表面裂开一道缝。
他眼神不加掩饰,与昨夜并无二致,秦玥心下慌乱,气息不稳道:“戚少麟,我太累了。”
戚少麟将她的手覆在自己身上,“不再叫你累了。”
秦玥未置可否,抿着唇不说话。
见她不情愿,戚少麟松开了手,垂下眼眸看着那堆饰物失落道:“那你先歇息,我帮你收拾好。”
秦玥循着他的目光看去,片晌后,她咬着唇,声如蚊呐:“只许一次。”
话音落下,急躁的侵袭翻涌而至。
她衣襟及至腰间,往后时脊背不由得碰到铜镜,冷硬的触感让她不禁向前,犹如傻乎乎的兔子般将自己送入虎口。
戚少麟双手撑在两侧,身心都在她身上,目光却直直地盯着放在案上那个檀木盒。
当真是碍眼,他想。
无人理会的湿发垂下,几颗水珠滴落,妆台淌湿一圈水渍。
作者有话说:
戚少麟就是缺管少教,结结实实挨一顿打就老实了